臟，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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臟，要沐浴
酉時，整片天黑壓壓的一片，就像是被墨水染上了那般黑的徹底。
山腳下的村莊早就已經點上燈了，幾盞油燈發出的光星星閃閃在這無邊無際的黑夜裏顯得渺小至極。
蕭衍之跟隱左就是在這個點頂著火折子摸黑上的山。
這個點的陰氣重，怨魂屍大概要找陰氣吸補，都紛紛冒了出來。
兩人逢屍就殺，這一路都是踩著那些怨魂屍腐爛的屍身走來的。
夜間的行程比早上的泥濘好不了多少，路上又遇到了不少怨魂屍，兩人磕磕碰碰竟也花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才抵達了那個結界。
只是他們也沒有走過去，而是在結界不遠處的壯樹後觀察著結界。
這時的月亮已經高掛天上了，皎潔的月光傾斜下來，雖然暗淡，但也足夠讓兩人看清眼前的狀況。
結界那處竟圍著一堆怨魂屍！
他們齊刷刷的都圍在那個結界上，數量可謂是數不勝數，幾乎把整個結界都圍得嚴嚴實實。
這一幕實在詭異，隱左看過去時也沒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夜裏的陰氣無疑是要比白日裏的要濃郁的多，雖是被黑夜掩蓋著看不到那陰氣，兩人還是能明顯察覺到那涼颼颼的陰氣。
隱左之前一直都是在玄虛派裏當個傳上頭口諭的小使，還未曾試過像現在這般這麽刺激過。
一想到蕭衍之才剛任職仙師就這麽果敢且冷靜，他就忍不住敬佩這位新仙師。
想到這他也很自然的向蕭衍之尋求意見，“仙師，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麽？”
本以為自家仙師會給出一個很明確的方向，不料蕭衍之卻沒有給出下一步的指示，反而反過來問他：“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做些什麽？”
隱左直接就傻眼了。
夜間上山的提議都是蕭衍之提出來的，他只是個聽指令辦事的小使，他怎麽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麽。
他支支吾吾道：“不知道……”
好在蕭衍之也不是真的要問他的意思，直接把話頭移到另一邊：“你再仔細點看看立在那處的怨魂屍，看看他們跟我們上山路上遇到的那些怨魂屍有什麽不同。”
隱左聞言一楞，然後又把視線移到了立在結界上的那些怨魂屍。
猛地，他就發現了那些怨魂屍的異樣。
剛剛在上山路上遇到的那些怨魂屍個個都生猛如虎難纏如蛇，而眼前那些怨魂屍好像都不會動，就像是被點了定穴那般靜靜的立著。靜默著如同一樁樁木頭似的。
他把自己發現的異樣說了出來，“他們……好像被點了穴都不會動。”
蕭衍之很輕地笑了一聲：“要是怨魂屍被點穴就會定住，那我們上山那會就用不著費那麽大的勁了。”
隱左當場被點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點穴只對活人有效，而怨魂屍早就已經是一具死屍了。這麽淺的意識他都沒反應過來。
隱左：“那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麽？”
問題一下子又繞回到了開頭。
蕭衍之還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微微弓腰往地上拾了一顆石子，沒有絲毫拖沓動作就把那顆石子往離著他們最近的怨魂屍身上扔去。
只見那具被扔中的怨魂屍如意料之中那般靜默如初，蕭衍之才輕輕地拍了拍手道：“上去看看。”
兩人便向著結界處走去。
那些怨魂屍數量太多，又都聚在一起。兩人都是堪堪與之擦身而過。
好不容易才擠了進來，隱左還沒來得及從那些惡心的怨魂屍身上緩過勁就撞進了另一個傻勁裏。
不知是不是白日裏觀察的不夠仔細，夜間的結界印記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綠光。
這不是真正震驚到他的場景。
真正震驚到他的場景是結界的印記周圍都被濃濃的陰氣所包圍。
那陰氣濃郁又瘆人，一團又一團的擁簇著整個結界，與發著淡淡的綠光攪渾在一起，顯得整個結界都朦朧了起來。
恍惚間感覺那陰氣好像還有幾縷滲進了骨子裏。
隱左一下子又傻了眼。
“仙師，該不會就是這些陰氣將結界搞破損了吧。”
蕭衍之就站在結界的邊緣上，結界跡象上發出那淡淡的綠光就這麽淺淺的映在他那張毫無情緒的臉上，顯得原本就高冷的蕭衍之又多了幾分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不是，陰氣是從結界裏滲出來的。”
隱左聞言，又重新仔細看向了結界。
可能是因為剛剛還沒緩過勁，所以看的沒有那麽全面，這次他仔細一看，發現那陰氣的源頭果真如自家仙師說的那般，都是從結界裏源源不斷的冒出來的。
隱左這下所謂是更加不解了。
這好端端的一個結界，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放出陰氣呢。
而那些就靜靜定在結界周圍的怨魂屍會不會也跟這陰氣有關，畢竟怨魂屍是要吸食陰氣的，有陰氣的地方自然也更受怨魂屍喜愛。
不對……這些怨魂屍分明沒有吸食周圍的陰氣，還很反常的靜立著……
隱左活了將近二十載感覺腦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混亂過。
在這種時候，他總是會下意識地去看蕭衍之。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也才剛接觸這位新仙師不久。
可能是因為蕭衍之平日裏對所有事表現得都太冷靜了。就好像他從來都不會被這些事情的紛紛擾擾所禁錮，就好像他永遠都會解決問題的方法。
蕭衍之感受到身旁傳遞過來那直勾勾的眼光，倒也沒什麽動作。兩眼還是定定的盯著白日裏就被他發現的地方。
也就是結界模糊的那處。
他總覺得那處就算是被損壞至模糊卻還是和另一個結界很像。
至於是哪個結界，蕭衍之一下子又想不起來了。
他平日看的都是以玄高級別的功法為主，其餘功法見聞為輔。有關結界的內容他看的少之又少，他能看出這是個早古時期的封印結界本就不是易事，更何況是早古時期的結界模糊成另一個結界。
須臾，他收回目光，打算回去再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重新串在一起，看看能不能連成一個邏輯合理的事件。
看著自家仙師收回了放在結界上的目光，隱左不明所以道：“仙師是看出來了些什麽了嗎？”
蕭衍之：“沒有。”
那兩個字說的鎮定極了，隱左一時間還以為自家仙師說的是“看出來了”。
然後他就這樣看著自家仙師又擡腳往結界外走。
雖然心有疑惑，但他還是跟了上去。
又與那些面目猙獰的怨魂屍擦身而過，跟上了自家仙師的步伐。走著走著隱左才發現這是下山的路線。
這時他心中的疑問再也忍不了了：“仙師，我們這是回去了嗎？”
蕭衍之走在前面淡淡的回了個“嗯”字，就沒有再說了。
隱左不依不撓，“我們還沒看出些什麽呢，就這樣回去了？”
雖然說是沒什麽進展，但是好歹也……也怎麽，他自己好像又說不上來。
這下蕭衍之連回都不回他了，就安安靜靜地往山下走。
隱左還是覺得這趟來的有些白費，跟在回頭嘀嘀咕咕著，“才剛上來不久又要下山了，白日裏說是要填肚，那現在這麽急著又下去幹什麽啊……”
然後他們的蕭仙師就在前頭給他悶悶的回了一句，“要沐浴。”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腦的，隱左直接就是一頭霧水，“啊？”
*
今夜經兩人這一奔波，回到客棧時已是接近深夜了。
自蕭衍之說了那句令隱左摸不著頭腦的話後就真沒說過什麽了，這一路兩人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沈默。
直到回到客棧的前院，隱左才慢慢理解了剛剛在山上自家仙師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借著微弱的燈籠光，隱隱約約的能看到蕭衍之身下及膝的那處衣袍不知在什麽時候被染上了星星點點的殷紅，應該是沒留意在結界那會被那些怨魂屍蹭到的。
但就是這麽一點的殷紅，在他整片純白的衣袍上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隱左看到這，又往自己身上隨意的看了兩眼，發現自己的衣袍上也沾上了一些跟蕭衍之身上那樣的殷紅，那些臟跡甚至比蕭衍之身上的還要多，而剛剛在黑暗裏他一直都沒留意到。
只是不知為什麽看著自己身上那些臟跡怎麽看好像都沒有蕭衍之那小小的一坨那麽臟。
不過他瞬間就理解了。
像自家仙師這樣的，平日裏總是白白凈凈，身著簡樸素衣。有時候他神情冷漠地出現在眾人眼前，隱左都會有一種好似不問世事的仙人突然闖入了凡間的錯覺。
蕭衍之走在前頭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小使內心的波濤洶湧，自顧自地走進了客棧。
深夜裏客棧人少，大多都回房休息了。蕭衍之走進去，掌櫃的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昨夜那位拼房的公子。
他微微帶笑道：“公子可是還有什麽事？”
那位房主到今天也沒說要趕這位公子的意思，那這位公子就還是他們客棧的客人。
原本這麽晚回來掌櫃的也不想理會的，好讓人上去休息，怎知那位公子上來就是往他這邊走。
果不其然，蕭衍之下一句就是：“可否備些熱水供到樓上的浴桶裏。”
掌櫃的連忙點下頭，“自然是可以的。”
蕭衍之：“你這裏還有別的浴房嗎。”
掌櫃：“有有有，當然有。”
隱左還在怔楞著，然後就看見自家仙師把頭輕輕往自己身上一點，“帶他去洗洗。”
等隱左被領著去了浴房，蕭衍之也開始往上走。
只不過腳下兩步還沒邁開，蕭衍之就楞在了原地。
掌櫃的迷惑的看著他的背影，然後就看到那位公子慢慢的轉過身，臉上好像還有幾分掛不住的意思，“樓上那位回來了嗎。”
他口中樓上那位顯而易見就是那位房主。
見他這副表情，掌櫃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連忙老老實實道：“那位還沒回來。”
蕭衍之略微點了一下頭，轉身走上樓。
夜間人少，客棧空出來的小使倒也手腳麻利，很快就把熱水提上來了。
蕭衍之把人遣出去就泡進了浴桶裏。
半響，他才閉著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好臟。
*
另一邊掌櫃的也沒想到，前腳剛跟人家公子說完房主還沒回來，後腳那位房主就踏進了客棧。
他本想跟那位房主說昨晚那位公子已經回到樓上了，但口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些什麽。
主要是因為那位房主從進來之後就一直擺著臉，一副不好說話的模樣。他一下子也就不敢上去搭話了。
果不其然，那位房主就這麽無視他向樓上走去。
“吱嘎——”
謝朔溫打開房門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支棱開的屏風。
他一時間還有些怔楞。
昨天那屏風收起來的時候，他儼然知道那處是有一個浴桶的。
現在屏風被支棱開了是不是意味著……
有人在沐浴。
他又往屏風上面瞄了幾眼，發現上面還整整齊齊的搭著幾件白衫。
至於那白衫的主人是誰，答案簡直不言自明。
房門剛剛傳來的動靜，蕭衍之也察覺到了。
他悠悠睜開雙眼，神情不悅。
他以為能在那人回來之前洗完的，沒想到那人竟這麽快就回來了。
“客官，您這水泡久了會涼，要不要再添點熱水？”
門口處傳來客棧小使的聲音，蕭衍之不悅的神情一下子就被撫平了。
不是那人。
他淡聲回道：“進來吧。”
謝朔溫在唇間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然後接過小使手中提著的熱水，另一手輕輕揮了揮，示意不知什麽時候跟上來的小使下去。
那小使很疑惑，但還是照做著下了樓。
謝朔溫微微勾起唇角，把門帶上後提著水走了進去。
蕭衍之絲毫不覺，又緩緩地閉上雙眼。
雖然早有預料到裏面泡著的是蕭衍之，但走進屏風後面看到人時謝朔溫還是微微怔了一下。
蕭衍之背對著他，露出了如墨一般的長發還有雪白似玉的兩側肩部。
不知是不是角度問題，那肩上的骨架看起來好像比一般男人骨架小一點，膚色也比一般男人的膚色要白。
一時間讓謝朔溫產生了那裏一捏就會斷掉的錯覺。
不過他也沒怔楞多久，很快就回過神把熱水往浴缸裏倒。
感受到浴桶裏的水溫在慢慢升高，蕭衍之還是閉著眼，將自己隔絕在另一個自我的空間裏。
但是半響過後，他還是察覺到了些什麽。
比如說這位小使給他添上熱水後就在一旁站著，不曾離去。
蕭衍之多少有點膈應，睜開眼就想將杵在一旁的小使遣開。
只是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下子又堵在了嗓子眼上。
謝朔溫還是第一次見到蕭衍之露出這副算是驚嚇到的表情，他頗為欣賞了一會然後才開口道：“蕭仙師，還需要再添些熱水嗎？”
蕭衍之：“……”
說不上是驚嚇多一點還是不悅多一點，蕭衍之開口說話時儼然驟降了一個度，“謝尊主怎麽還有喜歡看別人沐浴的陋習。”
聞言謝朔溫兩眼惡趣味的往浴桶上看了看，臉上還露出了個討打的表情：“怎麽，蕭仙師是女人嗎，叫人看不得。”
蕭衍之大概是被氣到了，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將偷看別人沐浴說的這麽理直氣壯。
他神色當即就是冷到極致，“出去。”
謝朔溫大抵也是想逗逗他的意思，聞言後微微挑眉，倒就真的將步子邁開出去了。
出去時也不忘調侃他的這位死對頭，“都是男人，有什麽看不得的。”
“哦——我知道了，蕭仙師這是在自卑罷。”
蕭衍之：“……”
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謝朔溫並不對他下手，但是現在他是真的想給這人來上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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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之跟隱左就是在這個點頂著火折子摸黑上的山。
這個點的陰氣重，怨魂屍大概要找陰氣吸補，都紛紛冒了出來。
兩人逢屍就殺，這一路都是踩著那些怨魂屍腐爛的屍身走來的。
夜間的行程比早上的泥濘好不了多少，路上又遇到了不少怨魂屍，兩人磕磕碰碰竟也花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才抵達了那個結界。
只是他們也沒有走過去，而是在結界不遠處的壯樹後觀察著結界。
這時的月亮已經高掛天上了，皎潔的月光傾斜下來，雖然暗淡，但也足夠讓兩人看清眼前的狀況。
結界那處竟圍著一堆怨魂屍！
他們齊刷刷的都圍在那個結界上，數量可謂是數不勝數，幾乎把整個結界都圍得嚴嚴實實。
這一幕實在詭異，隱左看過去時也沒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夜裏的陰氣無疑是要比白日裏的要濃郁的多，雖是被黑夜掩蓋著看不到那陰氣，兩人還是能明顯察覺到那涼颼颼的陰氣。
隱左之前一直都是在玄虛派裏當個傳上頭口諭的小使，還未曾試過像現在這般這麽刺激過。
一想到蕭衍之才剛任職仙師就這麽果敢且冷靜，他就忍不住敬佩這位新仙師。
想到這他也很自然的向蕭衍之尋求意見，“仙師，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麽？”
本以為自家仙師會給出一個很明確的方向，不料蕭衍之卻沒有給出下一步的指示，反而反過來問他：“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做些什麽？”
隱左直接就傻眼了。
夜間上山的提議都是蕭衍之提出來的，他只是個聽指令辦事的小使，他怎麽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麽。
他支支吾吾道：“不知道……”
好在蕭衍之也不是真的要問他的意思，直接把話頭移到另一邊：“你再仔細點看看立在那處的怨魂屍，看看他們跟我們上山路上遇到的那些怨魂屍有什麽不同。”
隱左聞言一楞，然後又把視線移到了立在結界上的那些怨魂屍。
猛地，他就發現了那些怨魂屍的異樣。
剛剛在上山路上遇到的那些怨魂屍個個都生猛如虎難纏如蛇，而眼前那些怨魂屍好像都不會動，就像是被點了定穴那般靜靜的立著。靜默著如同一樁樁木頭似的。
他把自己發現的異樣說了出來，“他們……好像被點了穴都不會動。”
蕭衍之很輕地笑了一聲：“要是怨魂屍被點穴就會定住，那我們上山那會就用不著費那麽大的勁了。”
隱左當場被點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點穴只對活人有效，而怨魂屍早就已經是一具死屍了。這麽淺的意識他都沒反應過來。
隱左：“那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麽？”
問題一下子又繞回到了開頭。
蕭衍之還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微微弓腰往地上拾了一顆石子，沒有絲毫拖沓動作就把那顆石子往離著他們最近的怨魂屍身上扔去。
只見那具被扔中的怨魂屍如意料之中那般靜默如初，蕭衍之才輕輕地拍了拍手道：“上去看看。”
兩人便向著結界處走去。
那些怨魂屍數量太多，又都聚在一起。兩人都是堪堪與之擦身而過。
好不容易才擠了進來，隱左還沒來得及從那些惡心的怨魂屍身上緩過勁就撞進了另一個傻勁裏。
不知是不是白日裏觀察的不夠仔細，夜間的結界印記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綠光。
這不是真正震驚到他的場景。
真正震驚到他的場景是結界的印記周圍都被濃濃的陰氣所包圍。
那陰氣濃郁又瘆人，一團又一團的擁簇著整個結界，與發著淡淡的綠光攪渾在一起，顯得整個結界都朦朧了起來。
恍惚間感覺那陰氣好像還有幾縷滲進了骨子裏。
隱左一下子又傻了眼。
“仙師，該不會就是這些陰氣將結界搞破損了吧。”
蕭衍之就站在結界的邊緣上，結界跡象上發出那淡淡的綠光就這麽淺淺的映在他那張毫無情緒的臉上，顯得原本就高冷的蕭衍之又多了幾分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不是，陰氣是從結界裏滲出來的。”
隱左聞言，又重新仔細看向了結界。
可能是因為剛剛還沒緩過勁，所以看的沒有那麽全面，這次他仔細一看，發現那陰氣的源頭果真如自家仙師說的那般，都是從結界裏源源不斷的冒出來的。
隱左這下所謂是更加不解了。
這好端端的一個結界，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放出陰氣呢。
而那些就靜靜定在結界周圍的怨魂屍會不會也跟這陰氣有關，畢竟怨魂屍是要吸食陰氣的，有陰氣的地方自然也更受怨魂屍喜愛。
不對……這些怨魂屍分明沒有吸食周圍的陰氣，還很反常的靜立著……
隱左活了將近二十載感覺腦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混亂過。
在這種時候，他總是會下意識地去看蕭衍之。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也才剛接觸這位新仙師不久。
可能是因為蕭衍之平日裏對所有事表現得都太冷靜了。就好像他從來都不會被這些事情的紛紛擾擾所禁錮，就好像他永遠都會解決問題的方法。
蕭衍之感受到身旁傳遞過來那直勾勾的眼光，倒也沒什麽動作。兩眼還是定定的盯著白日裏就被他發現的地方。
也就是結界模糊的那處。
他總覺得那處就算是被損壞至模糊卻還是和另一個結界很像。
至於是哪個結界，蕭衍之一下子又想不起來了。
他平日看的都是以玄高級別的功法為主，其餘功法見聞為輔。有關結界的內容他看的少之又少，他能看出這是個早古時期的封印結界本就不是易事，更何況是早古時期的結界模糊成另一個結界。
須臾，他收回目光，打算回去再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重新串在一起，看看能不能連成一個邏輯合理的事件。
看著自家仙師收回了放在結界上的目光，隱左不明所以道：“仙師是看出來了些什麽了嗎？”
蕭衍之：“沒有。”
那兩個字說的鎮定極了，隱左一時間還以為自家仙師說的是“看出來了”。
然後他就這樣看著自家仙師又擡腳往結界外走。
雖然心有疑惑，但他還是跟了上去。
又與那些面目猙獰的怨魂屍擦身而過，跟上了自家仙師的步伐。走著走著隱左才發現這是下山的路線。
這時他心中的疑問再也忍不了了：“仙師，我們這是回去了嗎？”
蕭衍之走在前面淡淡的回了個“嗯”字，就沒有再說了。
隱左不依不撓，“我們還沒看出些什麽呢，就這樣回去了？”
雖然說是沒什麽進展，但是好歹也……也怎麽，他自己好像又說不上來。
這下蕭衍之連回都不回他了，就安安靜靜地往山下走。
隱左還是覺得這趟來的有些白費，跟在回頭嘀嘀咕咕著，“才剛上來不久又要下山了，白日裏說是要填肚，那現在這麽急著又下去幹什麽啊……”
然後他們的蕭仙師就在前頭給他悶悶的回了一句，“要沐浴。”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腦的，隱左直接就是一頭霧水，“啊？”
*
今夜經兩人這一奔波，回到客棧時已是接近深夜了。
自蕭衍之說了那句令隱左摸不著頭腦的話後就真沒說過什麽了，這一路兩人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沈默。
直到回到客棧的前院，隱左才慢慢理解了剛剛在山上自家仙師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借著微弱的燈籠光，隱隱約約的能看到蕭衍之身下及膝的那處衣袍不知在什麽時候被染上了星星點點的殷紅，應該是沒留意在結界那會被那些怨魂屍蹭到的。
但就是這麽一點的殷紅，在他整片純白的衣袍上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隱左看到這，又往自己身上隨意的看了兩眼，發現自己的衣袍上也沾上了一些跟蕭衍之身上那樣的殷紅，那些臟跡甚至比蕭衍之身上的還要多，而剛剛在黑暗裏他一直都沒留意到。
只是不知為什麽看著自己身上那些臟跡怎麽看好像都沒有蕭衍之那小小的一坨那麽臟。
不過他瞬間就理解了。
像自家仙師這樣的，平日裏總是白白凈凈，身著簡樸素衣。有時候他神情冷漠地出現在眾人眼前，隱左都會有一種好似不問世事的仙人突然闖入了凡間的錯覺。
蕭衍之走在前頭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小使內心的波濤洶湧，自顧自地走進了客棧。
深夜裏客棧人少，大多都回房休息了。蕭衍之走進去，掌櫃的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昨夜那位拼房的公子。
他微微帶笑道：“公子可是還有什麽事？”
那位房主到今天也沒說要趕這位公子的意思，那這位公子就還是他們客棧的客人。
原本這麽晚回來掌櫃的也不想理會的，好讓人上去休息，怎知那位公子上來就是往他這邊走。
果不其然，蕭衍之下一句就是：“可否備些熱水供到樓上的浴桶裏。”
掌櫃的連忙點下頭，“自然是可以的。”
蕭衍之：“你這裏還有別的浴房嗎。”
掌櫃：“有有有，當然有。”
隱左還在怔楞著，然後就看見自家仙師把頭輕輕往自己身上一點，“帶他去洗洗。”
等隱左被領著去了浴房，蕭衍之也開始往上走。
只不過腳下兩步還沒邁開，蕭衍之就楞在了原地。
掌櫃的迷惑的看著他的背影，然後就看到那位公子慢慢的轉過身，臉上好像還有幾分掛不住的意思，“樓上那位回來了嗎。”
他口中樓上那位顯而易見就是那位房主。
見他這副表情，掌櫃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連忙老老實實道：“那位還沒回來。”
蕭衍之略微點了一下頭，轉身走上樓。
夜間人少，客棧空出來的小使倒也手腳麻利，很快就把熱水提上來了。
蕭衍之把人遣出去就泡進了浴桶裏。
半響，他才閉著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好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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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掌櫃的也沒想到，前腳剛跟人家公子說完房主還沒回來，後腳那位房主就踏進了客棧。
他本想跟那位房主說昨晚那位公子已經回到樓上了，但口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些什麽。
主要是因為那位房主從進來之後就一直擺著臉，一副不好說話的模樣。他一下子也就不敢上去搭話了。
果不其然，那位房主就這麽無視他向樓上走去。
“吱嘎——”
謝朔溫打開房門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支棱開的屏風。
他一時間還有些怔楞。
昨天那屏風收起來的時候，他儼然知道那處是有一個浴桶的。
現在屏風被支棱開了是不是意味著……
有人在沐浴。
他又往屏風上面瞄了幾眼，發現上面還整整齊齊的搭著幾件白衫。
至於那白衫的主人是誰，答案簡直不言自明。
房門剛剛傳來的動靜，蕭衍之也察覺到了。
他悠悠睜開雙眼，神情不悅。
他以為能在那人回來之前洗完的，沒想到那人竟這麽快就回來了。
“客官，您這水泡久了會涼，要不要再添點熱水？”
門口處傳來客棧小使的聲音，蕭衍之不悅的神情一下子就被撫平了。
不是那人。
他淡聲回道：“進來吧。”
謝朔溫在唇間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然後接過小使手中提著的熱水，另一手輕輕揮了揮，示意不知什麽時候跟上來的小使下去。
那小使很疑惑，但還是照做著下了樓。
謝朔溫微微勾起唇角，把門帶上後提著水走了進去。
蕭衍之絲毫不覺，又緩緩地閉上雙眼。
雖然早有預料到裏面泡著的是蕭衍之，但走進屏風後面看到人時謝朔溫還是微微怔了一下。
蕭衍之背對著他，露出了如墨一般的長發還有雪白似玉的兩側肩部。
不知是不是角度問題，那肩上的骨架看起來好像比一般男人骨架小一點，膚色也比一般男人的膚色要白。
一時間讓謝朔溫產生了那裏一捏就會斷掉的錯覺。
不過他也沒怔楞多久，很快就回過神把熱水往浴缸裏倒。
感受到浴桶裏的水溫在慢慢升高，蕭衍之還是閉著眼，將自己隔絕在另一個自我的空間裏。
但是半響過後，他還是察覺到了些什麽。
比如說這位小使給他添上熱水後就在一旁站著，不曾離去。
蕭衍之多少有點膈應，睜開眼就想將杵在一旁的小使遣開。
只是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下子又堵在了嗓子眼上。
謝朔溫還是第一次見到蕭衍之露出這副算是驚嚇到的表情，他頗為欣賞了一會然後才開口道：“蕭仙師，還需要再添些熱水嗎？”
蕭衍之：“……”
說不上是驚嚇多一點還是不悅多一點，蕭衍之開口說話時儼然驟降了一個度，“謝尊主怎麽還有喜歡看別人沐浴的陋習。”
聞言謝朔溫兩眼惡趣味的往浴桶上看了看，臉上還露出了個討打的表情：“怎麽，蕭仙師是女人嗎，叫人看不得。”
蕭衍之大概是被氣到了，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將偷看別人沐浴說的這麽理直氣壯。
他神色當即就是冷到極致，“出去。”
謝朔溫大抵也是想逗逗他的意思，聞言後微微挑眉，倒就真的將步子邁開出去了。
出去時也不忘調侃他的這位死對頭，“都是男人，有什麽看不得的。”
“哦——我知道了，蕭仙師這是在自卑罷。”
蕭衍之：“……”
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謝朔溫並不對他下手，但是現在他是真的想給這人來上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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